爱奇艺《乐队的夏天》录制现场,看过几支乐队的演出后,坐在超级乐迷席的大张伟感慨:“我在想我现在得到这些东西,是不是跟我放弃的成正比?我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台下一片喊声:“不对!”
在摇滚乐迷心中,大张伟是他们的青春记忆,是中国最早一批朋克乐队的代言人。但令一些乐迷失望感慨的是,花儿乐队很快换风格、解散,大张伟转变为今日大众所熟知的“综艺咖”。妥协、背叛一类的评价,开始出现在大张伟的身上。
后台采访中,大张伟说他对观众的反应有些失望,“我自个觉得非常对。”看着台上的乐队坚持了这么多年,他很受触动,但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新裤子、面孔乐队都经历过“瘫痪期”,这对他而言无法忍受,因为他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每天没有工作,我就想我明天该怎么办,我老怕这个世界忘记我。”
害怕被遗忘,渴望得到关注和认可,大张伟接受《智族GQ》采访时坦言,正是这种心态促使他不断转变角色和风格。时代的风向变了,一切都在娱乐化、搞笑化。微博上段子手当道,综艺节目里谁能搞笑谁就红。吊儿郎当、碎嘴讲段子,曾经被认为是不成体统,不上台面,如今反而成了观众最喜欢的。丑闻渐渐被人遗忘,新一代观众们开始将他评为真性情、通透。乐评人耳帝称赞他:“放弃了朋克,倒更像个朋克。”
但“我要每分钟都是峥嵘”的强烈欲望,又使他长年受困于焦虑与自我怀疑。借用卓别林的名言,《江南Style》的演唱者PSY 评价他:人生远看是喜剧,近看是悲剧。
“我这辈子就完了”
21年前的北京市木樨园职业高中,一个内向寡言的瘦弱男孩总在上课熟睡时被女老师用指尖捅醒,继而遭受公开讥讽:你接着睡呀,别起来。大家看,人家张伟多有本事,在外面演出一场,就能挣我一年的钱。你们绝对不能睡,就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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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已是“中国第一支未成年乐队主唱”的男孩不堪其辱,决意在下次遭遇老师讥讽时当众反驳。为此他向全班派发高级雪糕以求助阵,但当他真正鼓起勇气进行反抗时,却无一人应援。举目四望,同学们低头抠着手,不看他的眼睛。
时至今日,大张伟仍不时回忆起这段灰暗往事。他偶尔会表示这段经历曾让他在童年时“遍体鳞伤”,但在聚光灯下的大多数时刻,他还是习惯把它讲成一个段子,逗观众开心。
而在聚光灯外,36岁的大张伟习惯于自言自语: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没戏了。
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堆怎么努力都做不成的事,让他没法不焦虑。一想起来,他就忍不住瞪着前方的空气发狠,仿佛对面总有人跟他作对:
“我总是在骂它:你丫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要放弃也挺好,就不想也不用去做了。结果又控制不了自己去努力,每次努力就是在伤害自己。”
可望不可即的目标总在不停改变。有一年初春,目标是去美国发一张电子音乐EP、为Katy Perry 或Beyonce 编首歌;三个多月后,又成了到夜店当DJ,让大家跟着他的音乐高举双手可劲儿high;到了盛夏,他逢人便说做梦都想开演唱会,场地再差都没关系。
除了这些,他还时常念叨“终极性目标”:比如成大气候,比如不再被认为是low。经纪人刘迎毫不掩饰对此的无奈。听着大张伟的怨念,她一边刷手机一边摇头,还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就是个小孩,喜欢的就非要干,干不了就不停说,怎么都说不烦。”
在旁人看来,大张伟的焦虑简直有些矫情。毕竟以世俗眼光看,以摇滚歌手身份出道21年后,音乐产业风雨飘摇的今天,他正以另一种身份走上事业巅峰。最高峰时,半年就接了19档综艺节目,还担任湖南卫视王牌节目《天天向上》的常驻主持。有媒体曾称:这年头,不请大张伟和另一位红人薛之谦,都不好意思叫综艺节目。
二者的不同在于,同为歌手,薛之谦一向强调上综艺节目是为做音乐攒资本。大张伟则大方承认就是为了赚钱。
他总不按常理出牌。访谈节目上,他一亮相就“北京瘫”;户外冒险中,他嚎啕大哭高呼不干了;重返校园类真人秀,他上学第一天就迟到,上课时偷吃零食、偷用手机、睡觉……
对此,有人赞为不装、随性,有人斥为挫、懒、弱鸡、痞子。但双方的共识是,观众真的爱看。行业内的消息是,他录单期节目的酬劳已达一百万:“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很认他,大老师效果不错,比很多一线大腕儿性价比都高。”
现在这些际遇,大张伟在过去几年间想得“都要疯了”。他曾经宁愿推掉酬劳高出数倍的商演去参加综艺节目,但就是没人找他。《天天向上》开播时,他想不通:这事怎么没有我?你们怎么那么没眼光?你们疯了吗?傻吗?
2015年冬天,一年中最繁忙的演艺活动期,他一个月只录了一期节目。一见面,何炅对他说:好久没见你啦。他差点当场崩溃。
造化弄人。短短半年之内,他曾经渴望的东西便几乎都到手了。但马上,他便又陷入了无休止的焦虑里,又一次觉得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让他评价自己,姿态低得惊人。
“我一直都不够好啊。长得也不好看。”
“我多懦弱啊,看不到结果就不敢去做。什么都放不下,也不知道为谁活着。”
“又怨不着别人,是我自个儿不甘寂寞。要像人家朴树、李宗盛或者崔健似的,能耐得住寂寞又才华横溢,偶尔弄峥嵘就满足了。但我要每分钟都是峥嵘,又没人家有才华。”
他发现自己长了根白色的鼻毛。尽管染成翠绿色的刘海下早有不少白发,他还是吓了一跳。他开始失眠,止不住害怕:马上就老了,一生就要结束了;可在精力最旺盛、最容易吸收新思维、想法最疯狂的这些年,自己做了什么?
他反复回答自己:“什么都没有干。”
“工作比一切都重要,
过劳死特光荣”
酒店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六点。大张伟陷在沙发里,动作流畅地掏挖鼻孔,然后又用力挠头,脑后露出白发。他拿起香烟又忘了打火机在哪,找着打火机又丢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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