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几乎从不隐瞒我什么,除了她生病。
就像这次,要不是我跟她视频时发现她精神状态不太对,紧接着逼问她,她是不会告诉我自己刚刚高压200多,之前半夜还去过一次医院的。
我不关心她吗?不,我每天晚上都会和她视频通话,可她还是巧妙掩饰过去了最令我担心的事件。
from《我亲爱的朋友们》
太危险了,我已经来不及生气她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连夜请了假。毕竟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我不回去,她一定会拖着不去医院。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为期一周的检查和住院观察。当然,这是后话,其实深陷其中的时候你哪有什么心情“观察”,现在不过是有惊无险后的回忆总结,以求跟大家分享跟交流。
01.父母亦小孩
我妈有三高(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又因为这次主要是血压高引起的症状,于是住进了心血管科,所处病房里自然也都是同类型的老年人。
隔壁床位上72岁的老奶奶,因为高血压晕倒后摔伤了腰,饮食、换衣都要女儿们伺候,连大小便都只能在床铺上进行。
女人们把饭板横放在床架上以便老人能扶着,医用便盆推到老人屁股下面,然后掺着她半蹲起来解决。
from《我亲爱的朋友们》
那位老奶奶基本不太说话,只有在量完血糖后会试探性地问旁边照料的女儿,“我能再吃根香蕉么?”语气神态如同小时候偷吃糖果怕被妈妈训的我们。
当关于养老的屎尿屁色香味俱全的摆在你面前时,你就会明白年轻时为赋新词强说愁、躲避于人间不值得小确丧的样子是多么无力且缺乏生活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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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妈呢,我知道她胆小,却不知道她这么胆小。有一个心血管科的常规检查叫“心脏造影”,能够具体看清是哪根血管堵塞,但需要将一根很细的导管插到病人的主动脉里。
在她以为这个检查只是像做彩超一样安全时是答应的,但当护士告诉她需要换病号服,并由家属签字送手术室时,她立马转变为了完全拒绝的态度。
并且血压从140蹭得到了180,当时连查完血压的护士都给笑了,我一边安抚我妈,同时也感受到了当病人意识到危险时对于死亡的恐惧。
在医院这个空间,从前父爱如山、母爱如海的“山海”,换位变成了需要子女照顾的孱弱细流。甚至,你能感受到他们面对子女时,那种谨言慎行的小心翼翼。
02.与死亡隔着父母的孩子
陪床的那周,我脑子里一直回想起朋友说过的一句话,她讲“父母还在的话,总觉得我们跟死亡之间就还隔着一道墙;等他们走了,就是我们只身直面生死的时候了。”
为什么总联想到这句话,大概是看到了太多陪护子女的心理状态,包括我自己。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生孩子对女性是一种剥削性行为,现在我也这么认为。
但在医院里待久了,见过了真实的情形后,很多想法会被动摇。
from《我亲爱的朋友们》
比如在养老机制不完善、医疗福利短缺的条件下,“养儿防老”根本不是一种观念的选择,更多的是一种无可选择的现状。
有孩子,特别是女儿,你基本上不用担心自己的晚年会过于凄惨。孩子多的就更好了,轮流可以有效减轻彼此的负担。要承认这点,多不独立啊,多不现代啊,可至少在我国事实就是这样。
所以会经常听到老人对孩子说,“我们现在还有你们来照顾,你说你们都不赶紧结婚生孩子的,以后你们老了谁照顾你们呢?”
如果想要反驳这点,你只能实现财务自由,来证明自己晚年能够实现养老院自由。
可是横亘中间的还有车厘子自由、香椿自由、牛油果自由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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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父母们的善意提醒有个非常大的bug,就是极为可能将年轻人抛向一个两难的境地。
就像之前七门《杠局》有道辩题,叫“在事业上升期,选择辞职回家照顾爸妈,可惜吗?”
当时有条留言我印象特别深,看得我既心酸又无奈,他写“只有屌丝小镇青年才会面临这种选择。”
这条评论因真实而显得有些刺耳。屌丝这个词可用作自嘲,也可用作他嘲,具体指代什么不深究,但小镇青年这个群体的要害,却是被戳得死死的。
from《我亲爱的朋友们》
当你的妈妈本想表达你孝顺,说你连夜请假赶回来;你的亲戚在走廊里不屑一顾地回,请假有什么用?你们紧急的时候也不在跟前,那么好的学历快回来找个工作算了时,那些你在外地赚下的表面光鲜亮丽根本不堪一击。
就算你知道,你坚持的没错,你还能拼到更多。在强大的儒家文化基因里面,我们的亲情却一直在靠亏欠感维系着,你跳不出来,逃不出去。
经过这一周的陪护,以及面对我妈以后可能仍不稳定的身体状态,我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剩快点有出息,有多一点的出息。
都说在医院里会听到比教堂更多真心的祷告,“你成长的速度,要赶上父母老去的速度”这句话也早成为了老生常谈。
from《我亲爱的朋友们》
我们跨过成年人的门槛后,逐渐发现丧是常态,永远陷在里面却解决不了一点问题。
能怎么办呢?好好健身,多赚点钱,挺住意味着一切。最后,希望大家少去医院,无论是家长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