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2017年1月2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访问国土资源部期间签署行政命令,正式下令在美墨边境建隔离墙。在此之前,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其实就已经有墙存在,边境巡警和试图翻墙而过的非法移民时有摩擦发生。但不论是遣返、判刑坐牢,都无法阻挡墨西哥人以及其他中美洲国家居民奔向美国,寻求更好生活的决心。为了逃避追捕,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试图从没有高墙的边境沙漠进入美国,等待他们的多数情况下是死亡。
作者|William Atkins
译者|桃三三 编辑|吴頔
这堵墙就像一支棕色的军队,10节钢梁为一段,18英尺高,上端还扎着1米高的利刃。走在亚利桑那州的诺加利斯市,透过钢板之间网状的缝隙往墨西哥看,会让人想起万花筒里闪烁变化的图像,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地出现。未经处理的钢板锈成了棕红色,锈又渗入了墙的混凝土地基,并从其侧面流到地面。
诺加利斯市被这堵墙一分为二,一边属于美国的亚利桑那州,另一边属于墨西哥的索诺拉省,不过该市大部分的人口都住在墨西哥一侧。在这堵墙所经过的一处斜坡上,美国的那一侧有一座神殿。沿着从墙壁混凝土基座倾斜而出的加固龙骨,摆着一排玻璃罐,里面是燃尽了的茶蜡。上方竖直的栅栏上系着一段卷曲的黄色丝带,一束肮脏的塑料雏菊也被用同样的丝带绑在上面,被阳光晒得脆而易碎。而墨西哥那一侧的斜坡属于索诺拉省的诺加利斯市,比美国这一侧低20英尺,这使我意识到,这堵墙本身就是一个护坡——面向墨西哥的一侧很陡峭,就像是城堡的堤防。要从索诺拉省的诺加利斯市翻墙到美国,首先得爬上陡坡。陡坡和墙总计38英尺高。透过钢板衔接处的缝隙向墨西哥那边看,我看到一个白色无窗的建筑,上面写着:法务室。缝隙的钢网里有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其实更像是一个男孩的脸,胖乎乎的——反复出现,像安迪·沃霍儿画作的粗糙版本,像一副殉道者的画。
何塞?安东尼奥?埃琳娜?罗德里格斯死在墨西哥的土地上,但那些射杀他的子弹却是从美国这边射出的。事情发生在2012年10月份的一个晚上。边境巡逻队接到举报,说有人正在翻墙。巡逻员集合以后,翻墙的人又都翻回了墨西哥那边。一群人聚在墨西哥那端的墙下,开始将石头扔过围墙砸向巡逻员。根据官方的说法,罗德里格斯也扔了石头。而根据罗德里格斯家人、朋友和其他墨西哥平民目击者的说法,罗德里格斯没有扔石头,他只是打完篮球回家路过那里。美国国土安全部以会危害到国家安全为由拒绝发布该事件的录像片段。那一年,罗德里格斯16岁。
20英尺高的陡崖上,伫立着18英尺高的围墙,墙后面站着8位边境巡逻队队员。其中一位是朗尼?斯瓦茨。陡崖下面,罗德里格斯打完篮球后正在往家走,或者在扔石头——也或许兼而有之——把石头扔过比自己高出38英尺的围墙。不过下述事实毋庸置疑:朗尼?斯瓦茨靠近了围墙,拔出了手枪,从墙后朝罗德里格斯连开了10枪,仅在装子弹时有所停顿。
针对该事件开展的联邦调查不仅需要考虑斯瓦茨的行为是否合乎情理——辩方称,当石榴大的石块从空中像下雨一样落下,他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还需要考虑斯瓦茨杀死罗德里格斯是否算得上犯罪。毕竟,罗德里格斯是身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因此不受美国宪法保护,而斯瓦茨是身在美国的美国人。
在距离此处北部几十英里处,有一座图马卡科里山,有一个人正站在山底的冲积扇上。他的名字也叫何塞:何塞?萨拉萨尔?拉尔雷吉。这是1851年。何塞是美国和墨西哥联合设立的边界委员会的资深成员,该委员会负责测量新定义的美墨边界。在1851年以前,美墨边界没有边境线,更没有墙。是战争,1846年的美墨战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战后的《瓜达卢普?伊达尔戈条约》,创造了这条边境线。萨拉萨尔与约100名共同负责的同事一起,忍受着索诺兰沙漠难以形容的高温,时刻提防着阿帕奇人,记录着边境测量结果。他也许想到了自己的上司,他们坐在墨西哥城阴凉的绘图室里:“用尺子和铅笔在地图上轻轻松松地画了条线。”
在东边,里奥格兰德河就是天然的边境线。在西边,最初的边境线是从埃尔帕索市起沿着希拉河到达它与科罗拉多河的汇流处,再从那里直线到达圣地亚哥海湾,将今天美国亚利桑那州南部的一大部分都划给了墨西哥。1853年的加兹登购地使得西部边境线往北移了移。从那时起,边境线不再依循希拉河而定,而是变成了从埃尔帕索到科罗拉多的一条直线。这一片沙漠中几乎没有什么自然特征,在美墨两国的地图上也找不到几个地名,其意义在于人们的想象。
负责保卫边境的人也很难忽视其恶劣的自然环境。负责1851年测量的一位成员,看着新划出的边界地区,只问道:“这就是我们购买的土地?还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测量和维护?抬眼看去尽是一文不值的贫瘠荒原。”另一个人将其形容为“不毛之地,除了做屏障外完全没有任何价值”。1909年,挪威探险家卡尔?索福斯?拉姆荷尔兹在该地区探险时写道,“感觉像是在大火间行走”。20世纪前,这片边境只是名义上的:地图上的一条线对应着沙漠里的一串方尖碑,相邻方尖碑之间隔着两英里的沙漠,一直延伸到条件最恶劣的地方。对于政治家而言,沙漠是壁垒和缓冲区,从中国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到利比亚的撒哈拉大沙漠都是如此。不仅如此,沙漠还是让敌人灰飞烟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