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以来人类进入农业社会之后的历史,几乎可以说,就是一部男性居于女性之上的历史。
除了极少数如泸沽湖边摩梭族的社会形态之外,从中国到欧洲、从原住民到殖民者,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权社会。因为体力天生不如男性,所以从政治到经济、从庙堂到家庭,女性永远是弱者一方。一切话语权几乎都把握在男性的手里。
和平时期,女性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家庭几乎是监狱的代名词;战争时期,女性的命运更加悲惨,她们被挟持、被侮辱、被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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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解放,大致是从十九世纪开始的。随着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在西方世界的逐渐深入,为女性争取权利的呼声也日益响亮。
1791年9月,作家玛丽·古兹发表了《女权与女公民权宣言》,是法国历史上也是世界上第一份要求妇女权利的宣言。1848年,美国纽约州召开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女权大会,通过了一份里程碑式的文件——《权利和意见宣言》。
但美国后来忙着南北战争解放奴隶、欧洲忙着普法战争民族运动、中国日本忙着洋务运动变法图强,解放女性这样的事,根本入不了一干国家栋梁们的法眼。
女权大会召开半个世纪后的1898年,虽然戊戌变法在掌权中国四十年的慈禧干预下半途夭折,但在遥远的南半球,新西兰却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赋予了女性以投票权。对于现代国家而言,这是人类跨出的一大步。
110年前的1909年3月8日,当清政府还在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时,美国芝加哥的妇女已经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和女性选举权而走上街头,进行大规模游行示威。而同样的诉求,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由纽约的15000名女工提出。
后来3月8日,就成为了世界妇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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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女性勇敢,而中国女性的勇气和决绝程度,也不见得就低到哪里去。1942年3月8日,又是一年妇女节,丁玲在延安做了名为“三八节有感”的发言。
字里行间,渗透了丁玲作为知识女性更深层次的思考。在文章的最后,她提出了作为女性“每天所必须注意的事项”:
第一、不要让自己生病。无节制的生活,有时会觉得浪漫,有诗意,可爱,然而对今天环境不适宜。没有一个人能比你自己还会爱你的生命些。没有什么东西比今天失去健康更不幸些。只有它同你最亲近,好好注意它,爱护它。
第二、使自己愉快。只有愉快里面才有青春,才有活力,才觉得生命饱满,才觉得能担受一切磨难,才有前途,才有享受。这种愉快不是生活的满足,而是生活的战斗和进取。所以必须每天都做点有意义的工作,都必须读点书,都能有东西给别人,游惰只使人感到生命的空白,疲软,枯萎。
第三、用脑子。最好养好成一种习惯。改正不作思索,随波逐流的毛病。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最好想想这话是否正确?这事是否处理的得当,不违背自己作人的原则,是否自己可以负责。只有这样才不会有后悔。这就是叫通过理性,这,才不会上当,被一切甜蜜所蒙蔽,被小利所诱,才不会浪费热情,浪费生命,而免除烦恼。
第四、下吃苦的决心,坚持到底。生为现代的有觉悟的女人,就要有认定牺牲一切蔷薇色的温柔的梦幻。幸福是暴风雨中的搏斗,而不是在月下弹琴,花前吟诗。假如没有最大的决心,一定会在中途停歇下来。不悲苦,即堕落。而这种支持下去的力量却必须在“有恒”中来养成。没有大的抱负的人是难于有这种不贪便宜,不图舒服的坚忍的。而这种抱负只有真正为人类,而非为己的人才会有。
丁玲要女性自尊、自爱、自立、自强,“‘妇女’这两个字,将在什么时代才不被重视,不需要特别的被提出呢?”这篇文章,几十年来一到此时每每被提起。而今天的时代,也不知道有没有她想要的答案。今日今时,“妇女”不受待见不是因为她被区别对待,而是因为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妇女节的名字不好听,所以其他的名字争先恐后层出不穷:女生节、蝴蝶节、女王节、女神节、粉红节……在讨厌“妇女”的人看来,这两个字连用,本身就是对女性的蔑视。
然而很快也会有反面意见出现:嫌妇女不好听,因为对年龄的介意,而污名化和狭窄化对女性的一个称呼是否合适?难道一定要被甜腻地称为小仙女、小姐姐、小美女或是小萝莉,才会让人在这一天飘飘然?
其实不管是女性、女人、女生、女主还是女士、女孩、女儿或是女王,都代表着区别于男性之外的另一性的人类。虽然语词的背后是社会文化心理的投射,但与其停留在文字之争上,不如关心一下问题真正的实质:权益解放。说到底,女性解放追求的是真正的男女平等。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一直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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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女摄影师Greenfiled曾经做过一个实验“Like a girl”,她邀请了从男孩到男人、从女孩到女人的许多位受访对象,只问他们一个问题:“像女生一样”究竟是怎样?比如,怎么样“像女生一样”奔跑和攻击?
女人们扭扭捏捏,做出一幅娇弱无力的模样;而男人模仿起来就更加显得滑稽。在社会的通常观念里,“像女生一样”意味着软弱、怯懦、程度轻微、可被忽视。
但年龄更小的女孩,她们没有成人的既定模式。对她们而言,“像女生一样”就只是意味着做我自己:我是怎样,就会表现成怎样。
是的,当她们被要求奔跑时,她们全力冲刺;当她们被要求投掷时,她们用尽洪荒之力;甚至当她们被要求攻击时,她们也果断坚决、不留余地。是的,这才是女性应该有的模样:本真的自我。
长久以来,女性被偏见要求着要这样、要那样,但觉醒的女性拒绝被控制。女性应该活出女性的样子:独立、坚韧、大气、明快。女性要做自己,不做被男人物化的花瓶。男性可以怎样,女性就应该可以选择也怎样,这才是平等。
数月前,俞敏洪一席“男人的堕落是因为女性的堕落”的言论引来一片指责,至少说明社会已经达成共识:一方的过失,不应以指责另一方作为论据。女性最终达成与男性的平等,不仅能彻底将女性从上万年的锁链中解放出来,男性也能获得更光明的未来。毕竟一个更加自由的母亲、妻子和女儿,也会造就更加文明的男性。
在实现男女平等的过程中,人类将更加善良、更加宽容、更加智慧。女性的解放,意味着整个人类的解放。
德国的大诗人歌德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在他的传世之作《浮士德》的最后两行,他心怀崇敬地写道:“Das Ewig-Weibliche Zieht uns hinan.”
——“永恒的女性,指引我们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