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贫民窟女(男)孩开眼预警。
1.
资深养家妓专业户白居易老师写过一首《琵琶行》,诗中讲述了他晚年在江西遇到过的一个年老色衰琵琶女的故事。
琵琶女年轻时是长安城里负有盛名的歌女,长得美,13岁就学会弹奏琵琶,年纪轻轻就在教坊乐队中有了姓名。最风光的时候,“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京城的富豪子弟们争先恐后来向她献彩,每弹完一曲收来的红绡不知其数。
作为丝绸布匹的一种,红绡在唐朝算是硬通货。唐朝的货币十分混乱,哪怕出现了开元通宝,但货币政策也始终没走上正轨,包括唐太宗和唐玄宗时期,官方发行的钱币要么难以普遍推行,要么被民间大量盗铸,而且有前朝的五铢钱和各种劣币掺杂流通,给交易带来了诸多麻烦。
唐玄宗、唐德宗和唐文宗在位时,都曾经发布诏令,认同并提倡民间交易中使用布匹代替货币。唐朝法典《唐律疏议》里,法官给盗贼量刑,也是用布匹来估算财物价值。这也是为什么“五陵年少”们来到青楼消费,都流行用布匹付账——拿出锦彩若干尺,缠到歌女舞女头上做小费,这也就是“缠头”的由来。
面对情人的消费,从古至今,有钱公子哥们的出手都是相当阔绰的。
白居易诗中的琵琶女,形容自己被追捧当年的奢侈程度:“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用钿头银篦打节拍常常打碎,华美的罗裙被酒渍染污,也不以为意。对应到今天,大概就是卡地亚宝格丽首饰摔着玩,爱马仕香奈儿高定随便造。
2.
唐朝驻京官员兼资深青楼玩家孙棨,根据自身经历写成的《北里志》里,记载过一个传奇名妓天水仙哥。那是在唐昭宗中和年间,长安城平康里名妓天水仙哥出去陪酒,“褰帘一睹,亟使舁回,而所费已百余金矣”。仅是掀开帘子让客人看一看,随即坐轿返回妓院,客人就得付费“百余金”,也就是100多两银子。
100多两银子什么概念呢?唐昭宗时期属于中晚唐了,银贵钱贱,1两纹银大概能兑换开元通宝1700文,100多两银子就是17万文。对比一下同期公务员白居易老师的工资,白居易有诗“月惭谏纸二百张,岁愧俸钱三十万”,意思是每年薪水能拿到30万文,写这首诗的时候,白居易正以翰林学士的身份任左拾遗,在京官当中属于中等级别。而天水仙哥出台一次,还只是露个面,就能收入国家公务员白居易半年的薪水,如此豪奢富裕,真是想来就令我等普通人头秃。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妓女都有这么惊人的高收入,《北里志》还提到过平康里3号胡同某小型妓院,客人一到,妓女们出来作陪,或弹唱或歌舞或玩酒令,以蜡烛计时收费,一根蜡烛点完,收费300文,比起天水仙哥来,虽然已经是天差地别了,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3.
风俗业发展到明朝,京剧《玉堂春》中的名妓苏三有一段词:
“玉堂春,含悲泪,忙往前进。想起了,当年事,好不伤情。每日里,在院中,缠头似锦。到如今,只落得,罪衣罪裙。”
苏三在被老鸨卖给商人做妾以前是妓院红人,每日接待各路豪阔客人,那时就已是“缠头似锦”。后来遇到官宦子弟王景隆(一作王金龙),两人一见钟情。为了独占花魁(俗称包养),王景隆不得不砸重金在妓院消费,后来苏三还有几句唱:“初见面银子三百两,吃一杯香茶就动身。公子二次把院进,随带来三万六千银。在院中未到一年整,三万六千银一概化了灰尘。”
为了结识苏三,王景隆一来就给了见面钱300两,然后把苏三包下,不到一年时间就在妓院花了36000两,把自己成功投破了产,折算下来,王景隆对苏三的花销平均每天约为100两。
100两在明朝什么概念呢?按当时的米价换算,明朝粮价最贱时,纹银1两能买大米5石(正统十二年江西米价,载于《明英宗实录》卷152)。灾荒之年,纹银3两能买大米1石(嘉靖三十七年山西米价,载于《明世宗实录》卷463)。综观明朝中后期,1两银子买1石米是不成问题的,明朝1石约98升,装米约80公斤,以如今普通大米价格每公斤5元计算,也就是说在明朝,1两银子大约可以兑换人民币400元。
王景隆每天为苏三付费100两,相当于人民币4万多元,一年的花销高达上千万。而当时杭州城卖油小贩省吃俭用一年有余,也不过攒下16两银子,可见名妓收入之高。
4.
在等级制度严苛的封建社会,苏三的命运还算是好的,《玉堂春》的结尾,王景隆考取功名后,帮助被卖做商人妇的苏三洗脱冤屈,两人也是终成眷属,算是遇到了愿意砸钱,还愿意交付真心的金主。
白居易遇到的琵琶女就惨多了,兄弟从军老鸨死家道破败,自己又过了吃青春饭的年纪,不得已嫁给商人作妾。妾的地位之低,可以参考被买卖多次的潘金莲。商人重利轻别离,靠着外貌吸引和金钱堆砌起来的包养关系,等到情人韶华逝去,结局可想而知。
最令人惋惜的还要数杜十娘这类烈女子,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靠着多年积攒的私房钱赎身,没想到一心交付的男人竟然背信弃义。遇人不淑还折了钱财,最终万念俱灰一死了之。
不过情人之中,也有头脑清醒的。
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有一位著名的“康克令小姐”,原名谈雪卿,曾是南京东路永安公司康克令钢笔柜台的销售小姐,因为年轻貌美服务热情,时人称康克令西施。知名报人徐铸成的《康克令小姐》一文,曾回忆起1936年他从汉口到上海特地前往瞻仰这位“顾客为之风靡”的小姐的经历,他说“适以旧用之帕克笔损坏,乃花了四块袁头,去买了一支康克林,得以一展这位小姐的风采,果然明眸皓齿,不负众望”。
康克令小姐后来在一位上海小开的猛烈追求下,辞了职,两人双宿双飞共筑爱巢,还有了一个女儿。然而好景不长,这位小开其实是前军阀陈调元的儿子陈度,陈度早有婚配,然而性格纨绔,日常花天酒地。他的父亲知道儿子婚外情后死活不同意,陈度也迫于家族压力不再敢露面。看透薄情郎的康克令小姐一怒之下,找了当时上海的著名律师章士钊来打这场分手官司,这段孽缘最终以陈家赔偿女方五万块大洋告终。
据说这桩风流案当时在上海掀起轩然大波,曾被大小报纸炒得天翻地覆。康克令小姐却也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她后来邂逅了第二段婚姻,有了自己的家庭,她的女儿被章士钊夫妇收养,就是后来的外交家章含之。
亦舒笔下的著名情妇喜宝曾说,“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从前的女子,多少是身不由己,在谈爱谈钱以前,还要为自由和地位挣扎。现在条件调转,却依然有人看不清楚,那些为讨欢心花费的鞋子包包珠宝首饰,哪一样价值比得过青春、人格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