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四子”。左起:多雷、艾热、那吾克热、马俊
今年夏秋交替,记忆中一场舞台的狂欢。《中国新说唱》收官后,来自新疆的“天山四子”把人们的目光聚焦在了那片土地上的Hip-hop文化。新京报记者实地探访,深潜新疆说唱江湖。
这座城市你比任何人都熟悉
你知道每条公路线还有BRT
这座城市哪里都有你的足迹
天山新市水磨沟还是沙区
这座城市有种特殊的味道
你出生以后就带着知不知道
这座城市是你最大的骄傲
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它的自豪
——《我的城市·乌鲁木齐》DyoSeLF / 舒克尔Schuker / 秦鹏/ 盼盼
因为一档综艺节目,新疆与Hip-hop,两个看似毫无相关的名词在今年成为了一个全新的词组。
可以把这归功于网络综艺节目的巨大影响力,也可以看作几位说唱歌手因受益于传播渠道而获得的阶段性成功,无论怎样,没有人可以否认,新疆Hip-hop已经成为了一种青年文化现象。
只是,户籍上的共同归属无法解释这种忽然爆发的、地域特征鲜明的青年文化。在Hip-hop历史中,不乏冲出康普顿、陷落亚特兰大、活在布朗克斯的群体和明星,他们用自己的光环去强调街区和故乡,从而闭合一场人生、一段传奇,但在构建这一切过程中,“冲突与对抗”是必不可少的元素,然而这个逻辑显然不适合新疆Hip-hop,起码在节目里。
从《中国有嘻哈》到《中国新说唱》,节目的核心一直是表演而非竞技,节目是模式化制作,有时对戏剧性设计会脱离真实感。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前提,当艾热、那吾克热、马俊、多雷四位选手忽然跳出剧情,以个人与团体两条任务线去闯关这场游戏时,此刻新疆Hip-hop的热度,似乎是从那一刻便被注定的必然。
《中国新说唱》第一期录制结束后,天山四子全部晋级。马俊把艾热、那吾克热、多雷叫到了自己的房间,他隐约感觉到新疆不仅是他们四个选手的同类项,也很可能是节目这一季的关键词。他建议大家无论最后个人成绩如何,都要团结,因为他们的表现,代表的是新疆;他们的作品,代表的是新疆Hip-hop的水平。
关于选手的争议,大多在预设之内。真正超出预设的,无疑是天山四子以团体姿态引其话题,他们在节目中所表现出的团结、才华、对家庭的责任感及对家乡的荣誉感,让他们在用音乐触及大众审美的同时,也触及了很多人内心隐秘而朴素的期盼。用蝴蝶效应直抵Hip-hop文化的价值核心,或者之一。
长期处于地下状态的青年文化终于转译为主流情感需求。如果仅从受众的认知层面来说,一个综艺节目的影响力,要高于国内Hip-hop文化数年的积累,或许这也是众多已从业多年的选手愿意以素人姿态参加节目的原因。马俊认为,以后说唱歌手很可能不会再有地上地下之分,区别只有上没上过节目。
一个综艺节目改变了一个青年文化的生态,一个地区的色彩,也改变了一批选手的生活。如今,艾热的正常演出费已经是六位数,一些地方上与音乐关联不大的商业活动,还会开出更高的筹码。而在一年前艾热的生日当天,这位说唱歌手因为身上只有一百块钱而选择待在自己家里,妈妈给他发了祝福微信,以及一千块钱的微信转账。
艾热在节目中备受好评的作品《巨人》,便是去年生日当天创作录制的。那天他还犹豫着,要不以后就把说唱当个爱好吧。他不仅无法想象自己在一年后的单场演出费,会超过他过去做Hip-hop音乐的总收入,甚至他根本不具备这种想象的凭借,那时的艾热作为帕尔哈提乐队的助理,收入已经是新疆说唱歌手中的上游了。
坚持用维吾尔语说唱的Yiltiz根组合在今年开了十周年专场演出,组合里的部分成员已经选择了去外地发展,而伊尔盼和狮子选择留在乌鲁木齐。
伊尔盼今年年初开始在一家电影院担任经理,工作是处理电影院内发生的一切事情,电影院位于一家商场的四楼,四楼外侧有一片巨大的露台,是乌鲁木齐著名的大排档区。他偶尔会约朋友在那一起吃饭聊天,感慨着那吾克热今年拍MV,为了一个场景居然斥两千五百元巨资包下了一个影厅……他很羡慕,但不会去参加比赛,因为他只想用维吾尔语创作演唱,即使他的汉语早已和维吾尔语一样熟练。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离开新疆,他写歌时有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叫做“乌鲁木齐的儿子”。
新疆偏安西北,潮流并不与内地城市同步。西亚文化、俄罗斯文化、以及美国文化交错影响着这片土地。加上民族多元,文化彼此渗透,新疆杂糅着现代与传统,早已自成一派。
说唱与摇滚一样,都是源于口岸的舶来品,承载这些文化的国外唱片曾作为塑料垃圾大量通过东南沿海进入内地,滋养了一代中国青年,而这些唱片还有另一个流向,霍尔果斯陆路口岸,这个近年来处在风口浪尖的商贸区,从90年代开始便是外来文化在新疆的集中地。这使新疆没有缺席过任何一场青年潮流,只是流通途径的不同,而出现了文化上的时间差。当人们惊叹于为什么新疆可以滋养出如此多优秀的说唱歌手时,作为说唱的主体文化——Hip-hop,在新疆已经结结实实地发展了十多年。
“今年新疆Hip-hop突然被关注到,并不是因为我们今年火了,而是我们这个文化一直都在,而且存在的意义和其他城市的大家接触到的不同。”前Hiphop.Cn网站新疆负责人艾力亚认为,“为什么新疆Hip-hop在中国的位置上这么独特?因为我们听到的打动人心的说唱,都是在唱在说一些很真实的事情。”
在可以表达的真实范围内,新疆Hip-hop只能是种文化,或者娱乐。能讨论的,也只能是在这两种语境下的纵深。大家都在调整心态,表达方式,甚至语感。
艾热从去年开始有意地变得柔和,艾福杰尼和黄旭变成了明星。他们三人曾和派克特在2015年做过一个名为西部列车的小型巡演,原定新疆六个城市演六场,最终成型五个,票房都不是很好。马俊说观众最少的那场,可能就来了三五十个人。在艾热的回忆里,那次巡演并不算成功,最后好像还赔了一点钱。
3年后,就在艾热参加《中国新说唱》前,黄旭与艾福杰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西部列车巡演,这次巡演依旧是五场,地点则是在美国。在美剧《硅谷》第五季第四集中,艾福杰尼和黄旭remix的《我想要》作为片尾曲出现。
Hip-hop文化的商业版图在急速扩张,歌手的个人价值被无限开发,他们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作为生活经历的注脚,拓展着人们的想象,随着艾热的夺冠,这些说唱歌手的影响力将大众的好奇引向了他们说唱生涯的开端——新疆。
新疆第一个说唱团体与二院
我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事要做
我把灵魂交给说唱放手一搏
——《孤注一掷》by sixc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