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振国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任钢 摄
7月,美国《财富》杂志发布2019年世界500强排行榜,中国上榜企业129家,首次超过美国。
其中,陕企两家上榜,延长和陕煤——传统能源行业在陕西依旧独大。
但若论新能源行业,西安一家民营企业产值已做到全球No.1,却颇为低调——隆基股份,2000年创建于西安,2012年登陆资本市场,目前是全球最大的单晶硅光伏产品制造商。
经过去年一轮行业洗牌之后,中国光伏企业的未来在哪里?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国内企业怎么向外扩张?还有西安民企的成长逻辑是什么,又如何研判这座城市的成长?
本期《对话》,粉巷君(ID:nbdfxcj)直面隆基股份创始人、总裁李振国……
谈全球最大是行业忌讳
1986年的一天,兰州大学86级入学新生,在学校中心花园江隆基老校长塑像前举行集体入学教育。
刚步入大学校园的青年们被江校长的事迹和精神所感动,他们在塑像前面约定,“今后出去做企业就要取名隆基”,李振国便是其中的一位。
粉巷君:关于隆基股份名字的来源,有很多传闻,真实版本是什么?
李振国:隆基的名号,来自于兰州大学老校长江隆基先生的名字,隆基公司也是我们几个大学同学共同创业,创办的这家公司。我们有感于兰州大学创新、求实、进取的治学精神,为了纪念老校长,我们起了这个名字。
粉巷君:除此之外,我记得公司上市之初八十多位自然人股东,十多位都是兰大86级物理系校友,兰州大学似乎对隆基意义非同寻常?
李振国:没有兰大就没有隆基,包括我们的创始人都是从兰大出来的。我们做事的很多出发点,都来自于兰大积极进取的学风,跟我们公司的理念是完全吻合的。
第二个,也是来自于我在兰大物理系受到的教育,要求我们看问题,要寻根问底。看一个问题不光是看表象,还有背后的真实原因,从根本上来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这么多年无论是我们的战略选择,还是技术研发方向,以及碰到大的问题,寻找解决办法的时候,也是遵循这个理念。
用个时髦的词,就是埃隆•马斯克说的“第一性原则”。
▲ 李振国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任钢 摄
粉巷君:您之前谈过全球最大光伏企业的头衔持续都不是很久,为什么?
李振国:我在清华企业家学者班读书,我的博士论文主题是,过去15年光伏行业有很大发展,但是光伏行业龙头企业的寿命都不是很长,那么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持续发展的影响基因。
总结下来主要是这几个原因。第一个,技术没有跟上。比如你的创新能力或者研发投入不够,行业进步很快,可能今天你是领先的,你是龙头,但是两年后技术没有跟上,别人超越你了,就丧失竞争力了。
第二个,财务不稳健。光伏技术的进步导致成本降低也很快,比如我今年规划投资20亿,借了很多钱,利息很高,以当前的价格、当前的成本,三年投资能收回来。
结果等到一年以后,价格腰斩,原来的投资逻辑算不过来账了,原来建的工厂落后了,那么可能这个投资永远收不回来了。不仅仅要考虑到今天领先,五年后我还要它领先,或者至少让它具备技术升级的能力。
这些方面你不考虑清楚,最后的结果就是沉重的财务负担。这个因素也是导致头部企业出局的重要原因。
所以,行业里比较忌讳提全球最大。
未来中国光伏应占全球25%
2018年5月31日,被业内称为“史上最严厉光伏政策”——“5.31新政”发布。
该政策明确对光伏建设控规模、降补贴,一时间,光伏行业哀嚎一片,多家光伏企业“联名上书”,宛如寒冬来临。
粉巷君:去年5.31光伏新政,从很多企业的“联名上书”来看,对光伏企业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政策出台一年后,您现在怎么看?
李振国:从两个方面说这个问题,当时的影响面上来说,政策出台以后,我们预计会有比较大的影响,影响时间会是三到五个季度,但最后发生的结果是没有影响那么久。
原因是“5.31”之后,价格出现下调,迅速带动海外市场的爆发。因为光伏在很多国家已经是最便宜的能源。价格再一下降,它的竞争力被强化了,没有影响三四个季度,就影响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市场又开始新一轮的爆发。
从政策本身的评价上来说,我不方便说太多。但是追求平价上网一直也是我们行业从业人员的目标,我们希望大家在享受清洁能源的同时,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这也正是我们努力的目标。
5.31政策客观上来讲,还是使这个目标能更快实现,包括今年国内已经出现一批平价上网的项目。
当然政策对尾部企业的伤害可能比较严重,头部企业可能业绩出现了一些波动,但是很快进入新一轮的发展轨迹。有些企业受不住冲击,就淘汰掉了。
粉巷君:现在很多光伏企业将目光瞄准海外,也是受政策影响吗?
李振国:其实光伏市场的发展一开始并不是国内起来的,比如尚德。应该是2004年德国《上网电价法》出来以后,全球光伏市场开始爆发,一直到2012、2013年,都是以海外市场为主,国内并没有起来。
国内是从2012、2013年有补贴政策,2017年达到高峰,当年装了53GW,到2017年,国内市场一度占到半壁江山。
中国的电力需求在全球占到四分之一,从全球均衡发展的角度来说,未来中国的光伏产业占到全球25%,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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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巷君:对向外扩张的企业,您有什么建议吗?
李振国:我觉得其实产业布局上来说的话,无论是站在企业方面,还是当地政府主管部门来讲,应该给企业自由度,让他选择到能够长期发展,形成竞争力的地方去,不能固守。
比如一个地方的资源或生产要素并不符合产业竞争的要求,硬要把企业留在这个地方,对企业的长远发展不一定是有利的做法。在这点上,陕西省主管部门还是十分开放、十分清晰的。
粉巷君:怎么判断光伏行业未来的走向?
李振国:说起来是两个方面,一方面从发电成本的角度来说,还有一定的进步空间,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成本的进一步降低,光伏发电的成本还会进一步降低。也许在两年时间内,光伏发电会成为全球绝大部分地区最便宜的能源。
第二,因为光伏既清洁又便宜,再加上跟储能技术的配合,它一定会成为社会主流能源。这意味着它不仅仅会占据未来社会电力需求的增量市场,同时也会把存量电力的供给替代掉,这也意味着一定会发展到更大的规模。
所以光伏的前景我们还是十分看好的。
用发展的眼光看西安
选择西安创业,隆基股份方面解释称,是因为西安有先进装备制造业的基础,又坐拥丰富的高校人才资源。
粉巷君:网上对西安以前的营商环境是有一些批评的,也可以说,整个西部的营商环境较东部地区都有很大的差距,隆基股份作为立足西安的民营企业,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李振国:东南沿海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是经济特区和沿海开放城市最集中的地区,后来逐步扩展到沿海、沿江、沿边以至全国范围的全方位开放。
这几年,西安的营商环境越来越好,我们看到阿里巴巴、京东等一流企业纷纷入驻。我们要用发展的目光看问题,西安招商引资也备受瞩目。
粉巷君:那对未来西安的发展潜力,您有什么判断?
李振国: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大型企业入驻西安,越来越多的独角兽企业从西安脱颖而出。
从千年古城到网红城市;从传统工业到硬科技之都。西安这几年一直不断蓄积着令全国瞩目的力量,西安提出打造“全球硬科技之都”,这是极为振奋的决策。
我们看到西安迅速出台一系列奖励扶持措施,以政策红利强力助攻,让对接平台牵线搭桥,极大地激发了硬科技企业、人才的研发创业热情,外地硬科技企业纷纷落户,高新技术在孵化器中落地转化,这就是“西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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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巷君:近些年,西安在努力优化营商环境,也提出了民营经济倍增计划。尤其科技创业型企业在民间不断涌现。您对西安科技企业的发展运营与企业管理,有哪些建议?
李振国:不论企业在何种发展阶段,不要忘本。从创始至今,我们在制定战略、判断技术路线和解决日常运营问题的时候,遵循两个原则:第一是一切从事物本质出发的“第一性原则”;第二是立足未来、着眼长远。
在对待每一件事的时候,决策层都完全按以上二原则执行,不要被短期利益或困难所迷惑。
从企业市场竞争讲,坚持产品领先的竞争战略,资源聚焦、集中力量解决客户痛点,是产品领先的基础。
从财务角度,那些倒下的“前任”行业龙头都因为过于看重增长而忽略波动性,导致使用的财务杠杆过大,在波动期资金链断裂而倒闭。
我的建议是,一方面确保对研发技术的高投入,以保证技术领先地位甚至引领行业的技术变革,另一方面设立投资红线以确保不会过度扩张,我们坚持不领先就不扩产,新建产能的技术必须是领先于行业的。
从企业管理上讲,避免浮夸,避免骄傲自大、自我中心,避免办公室决策,都是在强调求实的文化。勤奋的涵义不言而喻;进取的表现,就是不断的创新、不断设立更高的目标。
